↑↑定交萃锦园↑↑↑
↑↑↑张大千与溥心畲相识在上世纪20年代末期。早在1928年秋天,张大千在北平结识了溥心畲。他每每向友人赞叹这位旧王孙的身世风仪和诗书画三绝的艺术造诣。溥心畲,名儒,字心畲,生于1896年。幼年在恭王府度过,受的是八旗子弟的教育。只有五个月大的溥心畲,尚在襁褓之中,就已有了一品顶戴。据说溥心畲五岁那年,慈禧太后曾把他抱在膝上,出了一副对子,他竟然对答如流。慈禧大喜,赐以四件珍宝,并说“本朝的灵气都钟于此幼童身上,他日此子必以文才传世无疑。”↑↑↑
↑↑↑辛亥革命后,溥心畲迁西山戒台寺,当了十多年隐士。1924年才搬回恭王府,此时恭王府早已被其兄溥伟抵押给辅仁大学当校舍。溥心畲只得屈居恭王府萃锦园。张大千就是经诗人陈散原老人的介绍,在萃锦园寒玉堂与溥心畲相识的。↑↑↑
↑↑↑溥、张交往最密的一段,是30年代中期,约在1934年至1938年之间。这时的溥心畲由一个深居王府、靠典卖祖传文物遗产为生的旧王孙,步入北平画坛。卖画鬻书,成为半个职业书画家;而张大千则早已是一位以卖画为生的职业画家,为了扩大卖画市场,他经过多次探听虚实,屡试身手,终于由十里洋场的海上画坛闯进了传统势力深厚的京派画坛,连年在北平举办画展,声誉鹊起。↑↑↑
↑↑↑1934年春,张大千重游北平,在萃锦园拜见溥心畲,随身拿出一幅手卷,请溥心畲题诗。溥心畲打开一看,原来是张大千1929年作的“三十自画像”。这是一幅四尺立轴,画中人宽袖长袍,虬髯秀目,神采奕奕,背景是一棵并砥双枝的参天古松。画的四周题满了数十家当代名流的诗文,其中有张大千的老师、光绪年进士、名画家曾农髯,诗坛泰斗陈散原,著名学者朱疆村,诗人兼画家林山腴、谢无量和画家黄宾虹、吴湖帆、书家叶恭绰等,溥心畲稍稍沉思了一番,择笔在空白处题了一首五言古诗,这也许是溥、张定交后的第一次书翰墨缘。↑↑↑
↑↑↑“南张北溥”的由来↑↑↑
↑↑↑溥、张都是多面手,又都以山水著称。一个是雍荣富贵写山水,一个是乱头粗服写山水。一个是北方人,一个是南方人。基于以上一些特点,当时琉璃集萃山房经理周殿侯一次当着张大千和于非暗面提出了“南张北溥”之说。于非↑↑↑?↑↑↑心领神会,当即在集萃山房写下一篇“南张北溥”的短文,后来发表在“北晨画刊”上。文中写道:“……张八爷↑↑↑(↑↑↑张大千行八↑↑↑)↑↑↑是写状野逸的,溥二爷↑↑↑(↑↑↑溥心畲行二↑↑↑)↑↑↑是图绘华贵的。论入手,二爷高于八爷;论风流,八爷不必不如二爷……”自此“南张北溥”之谓在画坛不胫而走。琉璃厂的一些字画商看准时机,把溥、张的字画,尤其是合作书画的价格猛抬上去,真所谓:一登龙门,身价百倍。北平机关的一些小官僚,为了附庸风雅,既想得到溥、张的合作书画,又不愿出大钱到琉璃厂字画店铺中去买,往往私下求助于琉璃厂店铺中的小伙计,出小钱让他们去求画。这些小伙计摸透了北平各位画家的脾气个性。他们知道溥二爷的画虽然不难求,但是求来的画总有点“搭浆”↑↑↑(↑↑↑马虎↑↑↑)↑↑↑,然而这种荒率之笔,也还有让人爱的趣味;而张八爷的画最好求。于是,往往先到罗贤胡同张大千的居处,叫一声“八爷,赏一幅画”,张大千笑着随手从画案上取过一小张宣纸,挥笔画一幅泼墨芋头之类的小画给他;得画的伙计又将这幅画拿到萃锦园再喊一声“二爷,求二爷补一块石头”。功夫不大,一幅溥、张合作便出来了。↑↑↑
↑↑↑心有灵犀珠联璧合↑↑↑
↑↑↑溥、张合作,往往是在谈诗论画之余,心有灵犀一点通,发思古之幽情。一日,溥心畲赴张大千在北平城外寄居的颐和园听鹂馆作客,两人谈起苏东坡的诗、文、词,兴趣颇浓。张大千画兴勃发,走到画案前,在一张四尺宣纸上,寥寥数笔勾出一叶扁舟,舟上一位散发古人仰首而坐,然后对溥心畲道:“请心畲先生补景。”溥心畲心领神会,以宋元笔法补上了赤壁山水,一改明山秀水而成黑山白水。张大千在一旁看了,不由捋须大笑道:“好一幅‘赤壁夜游图’”↑↑↑
↑↑↑在日寇入侵,民族危机的时刻,溥、张忧心如焚。他们借诗画抒发内心的爱国之情。北平沦陷前夕,有一次溥、张议论北平时局,突然张大千站起身来,走向画案,挥笔画了一棵老树,这棵老树被风刮得摇摇欲坠,可是树身上缠挂的藤条却依然相安无事。溥心畲站在一旁看罢,长叹一声,稍作沉思,挥笔题诗道:“大风吹倒树,树倒根已露,尚有树枝藤,清清犹未悟”。这幅画经他题诗后,意境显得更为深远。七七事变后,北平沦为日占区,溥心畲由恭王府迁出,蛰居到颐和园万寿山,与住在听鹂馆的张大千结伴为邻。溥、张朝夕奉手,过往甚密。他们一起谈诗论画,切磋艺事,合作书画的机会也更多了,“荷花鸳鸯”、“梅竹双清”、“细嚼梅花读汉书”等作品都是这段时间合作的墨迹。溥、张在颐和园同住了一段时间,张大千通过友人帮助逃离北平,辗转回到了故乡,蛰居在青城山上;溥心畲则仍蛰居在万寿山上。一南一北,遥遥相隔,整整分别了8年。↑↑↑
↑↑↑大千殷殷眷故人↑↑↑
↑↑↑在中国画坛上,北溥与南张以画名并称于世的鼎盛时期是在30年代中期。40年代起,北溥之名渐抑,南张之名遂扬。50年代后,溥、张一个静居台岛,一个动游欧美;一个抱守传统,画风故我;一个兼收并蓄,风格丕变。致使溥心畲始终不能脱离古人风貌,更不能超越自己,只能成为中国近代文人画家中的一位全能者;而张大千对他所师法的古人,“昔年唯恐其不入,今则唯恐其不出”,成为承前启后、继往开来的一位大师。↑↑↑
↑↑↑不过,张大千对溥心畲这位比他年长五岁的艺术知音的造诣,始终十分推崇。早在30年代中期,有人提出“南张北溥”之时,张大千就自认为不能与北溥并列,能与北溥并列的当推海上名画家吴湖帆。他认为提“南张北溥”不妥,应改为“南吴北溥”。↑↑↑
↑↑↑1956年7月,张大千赴法国举办画展,在巴黎为友人画了一部“大千狂涂”册页,其中一幅是用粗笔画的雪景,款书竟这样写道:“并世画雪景,当以溥王孙为第一,予每避不敢作。此幅若令王孙见之,定笑我又于无佛处称尊矣┉┉”直到1974年溥心畲谢世十年后,张大千赴美国旧金山举办“四十年回顾展”,还在“自序”中提到溥心畲的艺术造诣。序中写道:“柔而能健,峭而能厚,吾仰溥心畲。”↑↑↑
↑↑↑1964年6月,时值初夏,张大千自巴西圣保罗飞抵台北。这是他迁居海外后第三次回台北,此行有一件重要的心事,就是要亲赴年前仙逝的亡友溥心畲墓前致祭,了却一年来压在他心头的宿愿。8日上午,张大千辞去所有约会,在溥心畲之子溥孝华的陪同下,带着妻女、门人前往台北阳明山公墓。溥心畲的墓地在阳明山后山,汽车不能直达,张大千头顶烈日,在两位门生搀扶下,迈着沉重的步履,跟着溥孝华一步一步走向溥心畲的墓地。张大千从门生手中接过一束鲜花,恭恭敬敬地献到墓前。长揖下拜,夫人及门生也紧跟着下跪,溥孝华叩头至地。张大千泪流婆娑地拜毕,哑着嗓子对女儿说:“这位已故的溥伯伯是位有名的大画家……”↑↑↑
↑↑↑而今,“南张北溥”已作古人。三十八年前溥心畲逝世,台北已故诗人周弃人评道:“中国文人画的最后一笔”,十七年前,张大千逝世,台湾著名作家高阳大书一笔:“中国传统文人画家的典型,从此而绝。”↑↑↑